【李家同】科技專欄(104) 少數人知道的學問

張貼日期：2023/5/30

當我國開始引進網路時，很多人認為，從此以後學生可以變得非常聰明。有人不願意捐錢給博幼，是因為他們認為，學生如果有不懂之處，只要查Google就可以了。最近AI聊天軟體的問世，更使得很多人認為這些技術會改變人類的歷史。我不知道所謂改變人類歷史是什麼意思，我猜想很多人認為，有了會聊天而且會回答問題的軟體，人類可以變得更加聰明了。

我們要有學問，必須先要有知識。因為有人說AI聊天軟體可以改變歷史，我想起電磁波的發現的確是改變了人類的歷史。現在在非洲所發生的事情，我們在台灣可以很快地就知道，這和電磁波有絕對的關係。因此，我們不妨想想看，電磁波是誰發現的?

電磁波是英國科學家麥斯威爾所發現的，有趣的是，麥斯威爾其實僅僅在他的書裡說，根據他的研究，自然界有電磁波，而且光也是電磁波，電磁波傳輸的速度就是光的速度。麥斯威爾過世以後，德國科學家赫茲在實驗室裡正式地證明了電磁波的存在。義大利科學家馬可尼更進一步將電磁波從英國打到了美國。我們現在能享受的通訊，都與電磁波有密切關係的。我們幾乎可以說，麥斯威爾改變了人類的歷史。

我們不妨看看麥斯威爾如何能夠推導出電磁波存在的理論。麥斯威爾寫了一本書<A Treatise on Electricity and Magnetism,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>，這本書相當之厚，裡面提到了好多學者在電磁學上的研究結果，也仔細地介紹了他們做實驗的設備。

所以我們可以說，麥斯威爾要得到這種驚人的創見，乃是因為他先要蒐集資料。當時世界上沒有電腦網路，也沒有Google，但是他沒有漏掉任何一位重要的科學家在電磁學上的研究結果。如果各位去看麥斯威爾的書，就會發現那些科學家所做的研究是很難懂的。如果沒有搞懂這些研究結果，是不可能有非常偉大的創見。

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出，我們可以利用各種方法來蒐集資料，但是資料不等於學問。資料要經過”內化”的階段，才能成為學問。而所謂內化，必須依靠思考和實驗。我曾經在一所大學聽到一位大學校長的談話，他說學問最後一定要變成自己的，才是真的學問。這句話也許有點難懂，我相信他的意思是說，我們必須要徹底的了解一些知識，這些知識才是真正的學問。

我有一位學生，他說軟體是可以告訴我們一些資料的，可是這些資料充其量不過是大家都知道的知識。他認為最重要的知識乃是少數人知道的，這些少數人知道的知識才是最寶貴的學問。

他的話是對的，可是我們一定要了解，學問的取得必須要經過思考和研究。我個人的經驗，單單看懂別人所做的研究已經不是容易的事，至少對我而言，我必須花很多時間來思考這些研究的真正意義。如果一個人只是知道了別人的研究，而沒有加以內化，事實上絕對也沒有得到真正的學問。何況對理工科的人而言，我們往往不能完全靠思考，做實驗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。做實驗絕對可以幫助我們，使我們能夠有更扎實的學問。

個人如此，企業也是如此。一家科技公司不能僅僅靠網路的搜尋而因此得到關鍵性的技術，所有關鍵性的技術都是經由工程師的思考和實驗得到的。這種技術就如我學生所說的”少數人知道的學問”。

個人和企業如果真的要有好的競爭力，必須要有少數人才知道的學問。利用各種輔助的工具，如搜尋引擎或者AI聊天軟體，都只能幫助我們蒐集資料而已。資料與學問之中有很大的鴻溝，能夠將這些資料加以內化，才可能得到非常有價值的學問。